大白天,她理不出面對這世界的應有姿態,很是難受,自己找地方藏了起來。他飄飄尋至,睜著近似孩童的眼,在她面容的山高水長,且看且走,宛若考古,一度,她恍恍懷疑,下一秒鐘,他會掏出拂塵刷與放大鏡,而她被讀成化石、古物、標本……在他的凝視底下,灰飛煙滅也意滿心足。
他挨過身來,臉頰熨貼她的,氣息溫溫攏住耳朵,說是一定得走,一邊警戒四周,她感覺瞬間霧氣蒸騰,眼熱得不像話,搏命一抓,不放他的大手,卻還是敵不過,掌心一軟,他旋身而去,她以心眼速寫,逆光剪出他的髮絲肩膀腰身腿線……。
這麼些天,最奢侈的親蜜也就這樣。知道他忙他累他煩他逃……無法為他分憂解勞,她曾經沮喪垂頭,確定他只想自理,她小心翼翼保管自己的關懷與思念,撐起一臉平靜,不能也不敢驚擾。
究竟這是病態的調適,亦或完美的壓抑?他是這樣,憑著自己感覺上天下地,熱時帶著足以融化人的致命,冷時誰人生死都不計。她陪伴也不是、旁觀也不成,裏外不是人,但越是如此,她越是耽溺,那是他的強硬法則,她卻自願臣服,獻身為子民。
有時她會苦笑:傾慕她的男子何其多啊!何況她身邊早有人好好照應,甚至允諾一生相隨,可她卻偏往險路行去,讓自身貪念蠶食鯨吞,生命輪廓,於焉血肉模糊。
她之於他,始終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?在他認知,彼此或許僅是各取所需,沒有誰比較不卑鄙,口口聲聲說雙方應該對等,卻沒打算拿等值真心交易。
昭然若揭:他為自己活,她卻為他活,談公平,很多餘。
今夜,他蒸發在人間,原因不詳,她猜約莫是同他身邊那人一塊,悠悠禁不住嘆,卻連嫉妒也失去著力點。
愛是最狂亂的安魂曲,讓人失眠也失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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