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醉,吹風也不見好。前一晚與友人們的狂歡畫面,還烙在眼膜上地轉天旋,妳撫蹭自己的身軀,明白發著燙,熱度自指縫透出,無憂無傷。



想要洗刷渾身酒氣,打開房門,投身走廊的闃黑,妳感覺,自己彷彿是跌入果凍蠟燭的蟲子,即便軀體劇烈滑動,只要有半秒遲疑,就會被封存在燭心,睜著雙眸,徒然等待灼身痛楚來臨,連淚都凝結。



蓮蓬頭的水柱,嘩啦啦衝撞著肌膚,注視水滴自髮梢落下,妳聯想到武俠小說人物,以指尖逼出酒來的招數......搓揉著洗髮精的泡沫,妳陡生羨慕:盲目的迷戀,倘若也能這樣新陳代謝,不知有多好?沒人逼妳愛上他,也沒人求妳離開他,但妳決定,至少啊至少,改改妳過度氾濫關愛的毛病,殺死對他的所有好奇。



霧氣蒸騰,毛細孔漸漸舒展。妳伸直小腿,想起近日看著的一本書,裏頭談到,越戰結束後,美國歷經了一次真正的認同危機,也體驗了一段時期的自我懷疑,所謂的藝術家們,從一九六零年代商業氣息的公共影像,轉向一個較為主觀、接近內心觀察的型態。女性主義攝影家Martha Roslery在一九八一年的<The Bowery:in two inadequate descriptive systems>作品中,探討被稱為「寶華麗」的曼哈頓下東區地帶,流浪者公開酗酒與無家可歸的樣貌,但重點卻不在於紀錄,而是文字與影像,如何將現實定位為「社會問題」。



妳微笑,知道攝影師在暗示,視覺描述與文字描述一樣主觀,而妳從中領會,軀體的陳列和擺弄,意象繁多 - 昨夜,醺醺然的自己,髮線撩亂、雙頰酡紅、眼神帶勾......走出鬧市東區的包廂後,又是怎樣被看待?往不想稱之為家的賃居處移動,妳的步伐迂迴,宛若西施踩在響屐廊嬉耍,美人總盼,常得君王帶笑看,在那當下,妳卻不敢想起他,只顧跟自個兒柏油路面的影子跳舞。



離開浴室,沐浴乳的果香,溫柔包覆妳,妳梳攏髮絲,換了那種走在街頭,不會被多注視一眼的衣裳,追求徹底的平平常常,然後,等待,數位相機的充電器顯示燈熄滅,電池飽足,拆卸、組裝、合體,丟進行囊,向外走去。



妳要用自己的眼眸,去決定觀看世界的角度,無論美醜憂喜醉醒,都不再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。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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