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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畢業前,從未正式離開過台灣中部生活,三年多前離鄉背井,成為台北都會的遊子之一,尚未熟悉五光十色的鬧區,卻氣定神閑,選好一個星期天,獨自攀上捷運、跳上公車,往故宮博物院晃盪而去。



「花樣年華:從普桑到塞尚 - 法國繪畫三百年」的展場,被人群擠得密實悶熱,我偏不受動線所擾,憑藉自身直覺穿梭來去,最後不由自主,停留在<銅花瓶上的皇冠貝母>這幅畫。



一八八六年,三十三歲的青年Gogh, Vincent van到了花都巴黎,受到最後一次印象派聯展的迴響,以及點描派所主張的新理論影響,使他改變往昔的晦暗描繪方式。收藏於奧塞美術館的此幅畫作,是他嘗試新畫法的一張早期作品,銅製圓形花瓶中,花卉怒放,細膩的筆觸感,清盈跳躍於背景,可說是對點描派技法的回顧。



在此之前,我無從領略,所謂真跡的迷人,因之不能解釋,站在這張畫前,為何失卻語言。



七十三乘以六十公分的尺寸,在油畫而言,不算相當大的尺寸,油彩堆疊,正如肌膚紋理,足以從中端詳出生命的脈絡,彷彿還能藉此親眼目睹,畫家當初是怎樣佝僂著肩,猶似凸透鏡聚攏陽光那般去凝於畫布一點,午後微風吹掠,空氣裏,懸浮著油墨氣味,畫家汗珠無聲滑落,不及抹去已然蒸發,我靜靜佇立在畫家的房間,感受他的灼熱目光,如何穿過我透明的身軀,落在銅瓶的金黃閃耀,我的呼吸,只被當成天空的嘆息,緩緩的,畫家再度伸出臂膀,讓指間畫筆飛舞,以顏料訴說燃燒盛情。



Van Gogh曾言:「與其將色彩用於精確重現我所看到的東西,我將色彩用於更強烈地表現自己。」這幅畫作,不似星空、鳶尾花……等作品廣為人知,但清澈明亮的色調,在畫布上恣意流動,同樣帶著飽漲生命力,從畫框、聚光燈、展示場……迸裂而出,鮮亮狂野的筆畫與用色,與畫家的晦澀內在性格成為強烈對比。



那時候的我,什麼都不懂,但曾如此無畏無懼,去凝視一幅畫裏的悲喜,隨之上天下地。而今,走在紛擾的台北街頭,走在Van Gogh畫作被大量複製、甚至成為信用卡噱頭的今天,我微瞇雙眸,卻再也無法將自己的輪廓與色澤,適切融合,只能帶著失焦的酸楚,墮入黑暗無邊……。



畫家在世,作品並沒有受到重視,倘若魂魄未散,目睹自己百年之後這等風光,不知作何感想?自殘舉措,總被視為他的終極悲劇,但最巨大的傷痛,應該是一顆不為俗世理解的赤子之心,怎樣由沸然跳動,終至只能,沉默冰冷,沉沒。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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